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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明日报】“一寸土地一寸金” ——青年土壤科研工作者与土地的故事

核心提示:2022年10月初,江汉平原依然炎热。华中农业大学资源与环境学院副教授郭龙带着学生来到湖北天门,开展土壤剖面调查采样工作。师生轮番上阵,衣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只为“想方设法挖掘土壤的潜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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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么平凡,为什么采访我?”记者还未开言,中国科学院南京土壤研究所的副研究员李奕林先抛出了疑惑。

是啊,天天和土地打交道,似乎是挺平凡的。

李奕林也许还没有体会到自己和同事们在农民心中的分量,还不曾听到过她耕耘过的那片土地的表白——“李博士是万能的!”

2007年,李奕林来到江西鹰潭的农村调研红壤土质,希望在这黏重、缺乏有机质的土地上种出更多更好的稻米。看到“城里来的专家”下地了,许多村民撂下手中的农活,在田里追着她跑。

“一寸土地一寸金。”刚从学生转变为农业科研工作者的李奕林初赴田野便感受到了这一点,“从此再也离不开土地”,开始了漫长而有意义的探索。

那些追着她跑的农民朋友,一追就是十几年。

不是“土专家”,是土的专家。像李奕林一样的土壤科研人员,把广袤土地当作“纸张”,在上面书写着实用、管用、好用的论文,书写着他们清新、活泼、充满力量感的青春散文诗。

第三次全国国土调查数据显示,我国耕地面积不足20亿亩,与960万平方公里的广袤国土和14亿多的人口形成强烈对比。这群年轻人,正是在这强烈的对比下,在无数期待的目光里,向着问题进发,努力让肥力不足的土壤提高收成,让红壤、盐碱地、沙地这些在人们刻板印象中相对贫瘠的土地“翻身”。

他们选择从土壤本身入手,寻找保障粮食安全的更佳方案。他们的价值,埋在土地中,长在庄稼里,溢在农民丰收时的笑脸上。用农民的话说,这是一项“有功德”的事业。

一点儿都不平凡!

“想方设法挖掘土壤的潜力”

2022年10月初,江汉平原依然炎热。华中农业大学资源与环境学院副教授郭龙带着学生来到湖北天门,开展土壤剖面调查采样工作。

师生轮番上阵,衣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一个标准剖面深度约为1.2米,挖开这个小小的长方体空间,需要耗费近一天的时间。有了这个剖面,郭龙就能分析出该地土壤的“前世今生”。

“你看,这是典型的潮土。人类农业生产主要在表层约20厘米的耕作层进行,我们的祖先很早就发现这种土壤适合水稻等作物的种植……”不论哪种土壤,郭龙都如数家珍。

挖掘剖面采样是第一步,后面还有更多分析工作。多年来,郭龙跑遍了大半个中国,只为摸清我国各地区土壤分布情况,他的数据成为许多科学研究和农业生产的重要依据。研究生们说,郭龙的脑袋里有一张“土壤分布地图”,只要是他挖过的剖面,都会在“地图”上刻一个坐标。这里是什么土、适种什么作物,他都“门儿清”。

在他眼里,各地土壤情况不尽相同,研究者和农户须扬长避短,顺势而为,才能发挥土壤的潜力。

中国农业大学土地科学与技术学院教授石建初也有相同的看法。在援疆治理盐碱土地时,他并没有大刀阔斧地改变盐碱土的性质,而是顺着它的“脾气”,种上耐盐碱的棉花、小麦,并在当地已搭建起来的膜下滴灌设施中“添砖加瓦”:开发智慧节水释水系统、埋设智能传感器……

于是,当地农民可以更精准地把握灌溉用水量和浇灌时间,更多作物在西北干旱盐碱地上健康生长。

“很多不算肥沃的土地,也能在我们的努力下成为高产优产的良田。”在李奕林看来,维持土壤健康的方法不一定都这么复杂,“如果宏观调控难以实现,就从微观着手”。

在红壤上种水稻,土壤缺氧是个“老大难”问题。李奕林见过一些农户使用增氧灌溉增加土壤含氧量。方法虽好,但这种整体改变土壤氧含量的“大水漫灌”法成本较高。

“只要提高根系微域环境中的氧含量就行!”沿着这个思路,她不断“缩小范围”,琢磨出在肥料中搭配外源增氧剂的方法,用肥料把氧送到水稻根系边上。“可着头做帽子”,又方便、又经济。

土之所及,心之所系

从2009年至今,石建初已数不清多少次用手触摸新疆的土地。十几年来,他每年至少要往新疆跑三四趟,每趟短则十余天,长则数个月。一年里,他有大半年的时间不是在研究土壤,就是在去往试验田的路上。

他忘不了第一次抵达新疆沙湾的经历。

那时,他与团队租了辆越野车前往位于北疆沙湾棉花育种基地的实验站。道路上的盐碱土易碎,当地农户长期运作大型农机具,压得路面深一道浅一道,沟沟壑壑,难以前行。

似乎是为了让他更深切地体会当地农民的不易,倏忽竟下起了大雨。本就坑洼不平的土面混着泥水越发难缠,最终,连越野车也耗尽力气,陷在泥沟里动弹不得。

“一定要让这块土地焕发它应有的生机!”石建初暗下决心。

经过十余年的研究,他亲眼见证这块土地上慢慢搭建起先进的农业设备,现代农业生产意识逐渐在群众生活中扎根。

“这种成就感是无法比拟的!”石建初很高兴地向记者展示照片。这些照片上,如今的沙湾一派生机,石建初与农户们亲密无间,笑得很畅快。

“每次到那儿去,就好像到了另一个家。”石建初说,“你能感受到他们的最大特点就是真诚!干果、水果、奶制品……满满当当摆了一炕台,不尝一尝他们认为‘世界上最好吃的食物手抓羊肉’,他们是不会让你走的。”

太多次了,石建初一下车,就被沙湾群众围得里三层外三层。这些饱含期待的目光里,满是对农业生产知识的渴望。正是这些目光,正是这些渴望,让更多像石建初一样的土壤科研工作者,不远万里奔赴全国各地。

村民们最喜欢追着他们的“万能李博士”李奕林问问题,这些问题很多时候不在她专业领域内。可又怎么忍心看到乡亲们失望的表情呢?“查阅资料、咨询专家,即便我不懂,我也要想方设法帮他们解决问题。”十数年如一日,李奕林的通讯列表里满是各地的农民朋友。为了土地上的事儿,她常常不在家,可她说“我现在四海都有家”。

青藏高原的烈日晒伤过郭龙的脸颊,西北大漠的风沙侵蚀过他的皮肤,但他从未停下脚步。“我研究土壤这许多年,前辈鼓励我、家人理解我、学生支持我,好像全世界都在为我鼓劲,让我在这条路上走得远一点、再远一点。”

他要和更多的青年土壤科研工作者一起,打好这场土地的“翻身仗”!

而且势在必行。

(本报记者 殷泽昊)

(本期选题支持 陈鹏)

本文原载光明日报2023年4月25日第12版点击阅读原文

责任编辑:蒋朝常